兔年是哪年_兔年说兔 - 忆兔(散文)

发布时间:2018-12-13   来源:端午节黑板报    点击:   
字号:

兔年说兔 - 忆兔(散文)

  印象中知晓世上存在兔子,是从我的属相开始的。小时候,常常有耍弄小孩儿的村人这样问我:“妮子呀,属啥的?”于是甜甜地答一句:“属兔哒!”其时脑海中对兔子的轮廓浑然不知。母亲出身贫寒,一天学没上过,用她自己的话说:“睁眼瞎”,大字不识一个。所以就连那首歌谣(小白兔,白又白,两只耳朵竖起来,爱吃萝卜爱吃菜,蹦蹦跳跳真可爱!)母亲也不曾教我。等到上了学,我方才对兔的概念和影像一致起来:纯白的毛色,血红的眼。印象最深的却是它惊慌失措的表情,那是因为我们第一次晤面是在冬日的雪地。一群大声嚷叫的男人,几只吐着长舌的狼狗嗷嗷嗷嚎着,满地里围追堵截它们。狡兔三窟的小可怜们,终于没逃脱人类和凶狗的魔爪。我站在远远的地垄边揪心地看,胆战心惊。
  以后,极少见到兔,只是在闲谈玩耍时偶尔提及。母亲虽天天和田地打交道,应该常与兔儿们谋面,她却从未讲过兔儿们的点滴。不过家中日子紧巴或农活闲暇时,她会感慨:“兔儿毛越来越值钱了。赶明儿得养几只兔子。”说归说,活儿还得照忙,所以母亲这话说了十几年也没有实现,于是成长的我只能在书本中才能瞥见兔子的全貌了。等啊等,盼啊盼,熬到母亲的黑发罩了一层白霜,熬到我们姐妹几个都结婚生子了,她那养兔子的愿望才得以实现。三只长毛兔,拳头那么大,挨挨挤挤缩在一块儿,六只耳朵交替叠竖着,煞是可爱。孩子们都喜得咧开了嘴儿,颠颠跑出门去四处摘菜叶拔嫩草,着实新鲜了那么一阵子。我也很喜欢,却不愿俯身触摸它们,只是微笑着远远地看,许是担心,我的爱抚会让它们有受惊的恐状?
  母亲精心喂养,兔儿们也就争先恐后地长。不到一个月功夫,身形竟大了两倍。它们互相撕咬,分毫不让地抢占地盘。迫不得已,三只兔子分了家,各住各的笼子。这样彼此相安无事一些时日。
  兔儿们迅猛地成长,快乐地生活。不觉间几个月过去了,天上飘雪花的时候,好消息传来:那只母兔马上就要产宝宝了。因为天气渐寒,母亲格外留心,还给那只母兔安排了舒适的窝,铺上蓬松的旧棉絮。我和孩子们一样好奇,没事儿就凑到窝口叽叽喳喳、指指点点。母兔笨拙迟缓地从一个角落挪移到另一个角落,红红的眼神让人怜惜。第一次做妈妈兔儿会不会照顾宝宝呢?我把疑虑告诉了母亲。“护犊子是天性,有什么不放心的!”说是这么说,母亲终究也放不下心来。她把大家召集过来,反复叮咛最近几日母兔即将下崽儿,谁也不能惊扰她。这反而更惹得孩子们骚动不安,偷偷看望兔子的次数猛然增加。院落里回荡着母亲的叫嚷和孩子们的欢笑。
   “妈妈,兔子生了,生了!快去看看呀!”那天的午后,我正倚靠在暖气片上读肖复兴的散文,儿子哈着雾气跑进屋来。全家齐出动围着兔祥子看啊看。哦,三只小兔崽儿卧在棉絮上,拇指那么大,红乎乎的肉团团。我隐隐有些失望,哪里想到刚出生的兔崽儿会如此难看。“瞧,它们身上连毛都没有,光秃秃的,眼儿闭得那么紧!不好玩儿!一点儿也不好玩!”这是八岁的外甥女在叫。我忍不住伸过手去摸摸那肉团团,没想到兔妈妈竟弓起了身子竖起了毛,眼睛瞪得血红,我嗖一下收回了手,小孩子也退缩着尖叫起来。母亲不乐意了,她把我们轰赶开,说道:“以后,谁也不能再看了!小兔儿还没拔眼儿,母兔子第一次生崽儿,还不知道怎么喂奶呢!你们会吓坏她的!”虽然还有好奇之心,我和孩子们倒是知趣地走开了。
 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,还没睡醒就听母亲在院子里嚷骂,我急忙一个骨碌爬起来,汲拉着鞋子走出去。母亲正在打扫兔箱子下面的粪便垃圾,簸箕里躺着一面目全非的小兔崽儿。“天呐,好端端的,小兔儿怎么死掉了?其它两只没事儿吧?”我心疼极了。“哪里想到,那贪嘴的猫半夜把从箱缝儿漏下的小兔给吞吃了;这一只估摸是母兔子急眼了咬死的。最后一只我还没看……”母亲的话音未落,就听箱子内叽里咕噜的动静,慌得我连连催喊母亲打开箱子。“兔子急了会咬人,急了更会咬死自己的兔崽仔儿,脾气怪得很!”母亲一只手揪住母兔的两只大耳朵,另一只手已经把那只肉团团掏了出来。它斜斜地卧在母亲的手心里,紧闭着眼睛,四肢间歇地抖动,肚子瘪瘪的。“妈,它是不是要死了呢?”我很难过。母亲边找小箱子边嘟囔:“看来这小兔仔儿没大活头了,大冷的天,母兔子不喂它,连冻带饿,咱们可救不了它!”铺了点儿棉絮,母亲还是把兔崽儿小心翼翼搁在小箱子底儿,然后去厨房忙活了。
  我蹲了下来,一瞬不眨地看着这只小可怜。你看,它那小嘴儿翕动着,是不是渴了?一定很饿!还有办法挽回吗?我苦恼地看,苦恼地想。最后,我站起身来,东翻西找,吸管,奶瓶,奶粉,水杯,水都准备齐了。该试的都试了,箱子底儿都湿透了,小兔崽儿却只是抖动,偶尔小小的鼻孔冒出泡泡,让我不忍去睹。“妈,咋办?小兔儿快死了!”我变了嗓音高喊。母亲扎着围裙跑过来,说了句:“孩子,别费劲了!天又冷,母兔子又不护着它……”母亲把湿漉漉的箱子端走了,我不甘心,急忙把兔崽儿抢在手里,试图把手的温度传递给它,不曾想它却回报我冰凉。它依然在翕动鼻头,瘪瘪的肚子一动一动,还有那嘴巴一张一张的,搞得我越发难受。“妈,还是把它放在暖和的地方吧!这可怜的兔子……”母亲接了过去,抬头看着我。看着我,突然就责备起我来:“哎,真是!多大的人了,为这点儿小事儿就掉泪疙瘩!哎,真是!”
  从此,我不再接近兔子,不愿看它们红红的眼睛和翕动的鼻头。兔年之际,发此悲叹,未免太扰人心情,自责又加一层。“世上本无事,庸人自扰之”。人生总还是可爱的,可爱如兔。